落地仍是整朵完整的優雅！賞五月桐花雪

四月下旬，該是油桐開花的時節。4月20日，我驅車前往苗栗 三義的三通嶺古道賞花。

三通嶺古道連接三義與通宵，已往兩地之間山林多生長相思樹，住民燒樹成炭，並經由卵石鋪設的步道，將木炭挑往三義火車站輸出，古道因而也稱作「挑炭古道」。

桐油、木炭、香茅油、樟腦曾經是附近的民生作物，炭窯已成廢墟，樟樹傳來樹雀的吵鬧聲，還有作坊在提煉香茅油；油桐籽不再榨油，油桐樹的經濟效益目前只侷限在短短的花季。

油桐樹原生於中國華南地區，在化工業不發達的年代，油桐曾是高經濟價值作物。油桐籽提煉的桐油是油漆主要原料，快乾防水的特性，可用於機械防銹；貴州銅仁出產的桐油，甚至可代替汽油、柴油。中國的桐油生產佔世界九成，因此在1939年二次大戰期間，國民政府曾經用桐油作抵押，與美國簽訂《桐油借款合約》，獲得2500萬美元貸款，用作購車及改善滇緬道路運輸。

台灣的油桐於日据時代自中國引進，多種植在中北部中低海拔山區，除了榨油，木材還能製作木屐、火柴棒及小型家具。基本上，台灣油桐有兩種，一種是俗稱「千年桐」的木油桐（Aleurites montana），另一種俗稱「三年桐」的油桐（Aleurites fordii）；千年桐數量大約佔90%，三年桐相對少見。當地人用「三扁光，千杯皺」的口訣分辨兩種油桐樹。意思是「三年桐的腺體無柄扁平，果實外表光滑；千年桐的腺體為有柄杯狀，果實外表具有皺褶」，因此，三年桐也稱「光桐」，千年桐則稱「皺桐」。三年桐生長三年即能開花結果，千年桐不代表桐樹能存活千年，只是形容樹的經濟年限較長久。

午后從葉隙滲透的陽光灑在花上，随著習習涼風搖曳生姿。油桐花 是單性花，一朵花中不會同時有雌蕊與雄蕊，大多數都是整株開雄花或整株開雌花；少數雌雄同株，也就是同一株樹上有雄花和雌花，通常雌花生長位置比較接近樹冠，雄花在下方。

「美麗」似乎傾向與「女人」關連。我走向桐花走廊，一路詢問賞花的路人，幾乎所有人都告訴我花心泛紅的是雌花，就像女人抹了胭脂，即使落地仍然保持整朵完整的優雅。

直到遇見一位佝僂的長者，他說：「那大捧的全是公花，初開花時花心黃色，過幾天才會變紅並且整朵掉落。」；他找到一株全是母花的雌株說：「你看母花一束只有8-10朵，受粉後花瓣一片片掉落。因為公樹落花後就能繼續成長，母樹還要等果實掉落後才能生長，所以公樹通常比母樹粗壯。」

他還說：「我從小就在這裡撿落地的油桐果賣錢。你9月如果經過，小心落果砸頭！」。

走出桐花走廊，我沿著苖48號鄉道漫步。在路邊遇見一棵母株，花初開，花瓣晶瑩剔透吹彈可破，婉轉吐出淡綠花柱，完全不見桐花走廊上花瓣零落、子房膨脹的邋遢。也許，雌花一瓣瓣剝離，正是為了呵護懷中孕育的種籽。

賞桐花，多半賞的是雄花。油桐樹冬日枯乾的枝頭，三月開始萌芽，紅褐色的葉芽，很快長成一片綠蔭；雄株米粒狀的花苞，一簇簇矗立枝頭蓄勢待發。四月中旬，白色花瓣掙脫出包裹，展開美麗旅程。花心從清新的黄綠逐漸轉成嬌嫩的粉紅、成熟的深红；也不過三、四天光景，雄花就在最紅艷的時分，選擇乘著風，像竹蜻蜓般飄落，化成暮春覆蓋大地的雪白。

有人說，雄花落地為讓母花能獲得更多養份。我也相信「落紅不是無情物，化作春泥更護花」。但是，對於多數雌雄異株的油桐樹，歌頌雄花偉大情操，恐怕只能說是「美麗的錯誤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