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植物園裡,六月是屬於月季花的;而在路邊野地,蜀葵花 趕在向日葵前禮拜艶陽。
第一次注意到蜀葵是在北京公車上,車子經過農業大學,突然發現窗外一片絢麗,色彩恣意塗抹著圍牆,我急忙下車察看。
那彩色都長在一支支綠莖上,一朵朵或一簇簇花似乎在玩接力賽,沿著綠莖往上爬,靠近地面的花謝了,接近天空的花補上顏色,估計花爬到莖頂,就該進入盛夏,而那花瓣輕薄得像層紗,恐怕熬不過炎夏。
這是什麼花?我一直詢問過路人,沒有人停下腳步觀賞,也沒有人給我答案。我想起屏東老家的木槿,但是木槿花比較小,葉子更不一樣。望著薄如蟬翼的花瓣,想到木芙蓉,但是,我知道木芙蓉又稱「拒霜」,應該在霜降的秋天才開花,而且愛長在水邊。
直到第二年夏天,我走過居住的小區一戶人家,男主人正在門口院子蒔花,那花恰巧就是留在我心上的問號。我上前請教,他告訴我花名叫「熟季」。
回家查了書,「熟季」與木槿、木芙蓉都屬錦葵科,又称「蜀葵」。以「蜀」命名因為原產於中國四川,而「熟季」也許和農作有關,農家稱蜀葵為「大麥熟」,因為在大麥成熟的六月開花。
從此,北京一進入六月,蜀葵就成為我的掛念,我總會刻意尋覓花蹤。回到台灣,蜀葵記憶逐漸淡去,卻沒想到2014年,我又遇見蜀葵花,那是三月的台南學甲。
今年三月下旬,再去學甲觀賞蜀葵。無獨有偶,蜀葵田邊也是麥田;可惜我錯過金黃麥浪,只見耕耘機正碾過麥田收割。
同樣是麥子成熟的季節開花,北京在六月,台灣卻在三月,因為北方蜀葵於春天播種,南方則在前一年的秋天就䦕始栽培。
由於容易繁殖,目前蜀葵在台灣也遍地䦕花,二月下旬賞櫻正熱門,我在台中新社的櫻花鳥森林看到一片蜀葵花海,彰化田中窯的蜀葵也盛開;台南學甲和彰化員林的蜀葵花季於三月中下旬次第展䦕。
走進蜀葵田,立即沒入繽紛的彩色世界。紅、粉、黃、橙、白、紫,深深淺淺,單瓣、重瓣,數不清眼前的蜀葵花有多少顏色,單單紅色就從正紅、桃紅到紫紅,甚至深沉成墨色,紅色多得令人眼花撩亂;雖然屬草本,但主幹挺拔,高度逾丈,多半還得仰望,蜀葵也因而又名「一丈紅」。
也許因為靠近麥田,麻雀飽餐後愛在花間追逐;白頭翁不時壓彎枝條,站在頂端高歌;粉蝶似乎不鍾情於蜀葵,田裡不見蝶舞,我只發現一隻毛蟲啃著花瓣;最傾心蜀葵花的該是蜜蜂,我清晨到田間,薄霧未散,蜜蜂已經開工。
不知道蜀葵花是否有蜜,能肯定的是蜜蜂採足了花粉。據說花粉富含蛋白貭,是促進蜜蜂生長的主要食物。我站在花前,只見蜜蜂一頭鑽進花心,全身瞬間沾染花粉。看不出牠如何將花粉刷到後足並壓縮成團,但是鼓鼓的花粉囊,顯示蜜蜂辛勤工作成績。或許累了,或許收集的花粉太重,有些蜜蜂爬出花心後,還得逗留片刻喘息;立即飛離的也左右搖擺,失去原有的輕快。
蜀葵花艶麗不輸芙蓉,甚至媲美牡丹、芍藥,卻不見公園或植物園栽植,我只能於不經意間,在路邊突然發覺。讀到唐朝詩人陳標的《蜀葵》:「眼前無奈蜀葵何,淺紫深紅數百窼。能共牡丹爭幾許,得人嫌處只緣多。」終於明白蜀葵只長在野地而少人特意栽培的原因。
我想為蜀葵叫屈,另一位唐朝詩人可能會笑我不夠瀟灑。岑参的《蜀葵花歌》說:「昨日一花開,今日一花開。今日花正好,昨日花已老。始知人老不如花,可惜落花君莫掃。人生不得長少年,莫惜床頭沽酒錢。請君有錢向酒家,君不見,蜀葵花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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