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月29日清早,驅車前往杉林溪 。
位於南投 縣竹山鎮、海拔1600-1800公尺的杉林溪生態園區,以擁有水杉林及保育日益減少的台東火刺木(狀元紅)知名,每年3至4月舉辦的牡丹花 節,更號稱全省唯一。
去年秋末,我曾上山觀賞黃金水杉,今春再去,水杉已換上青翠新葉;狀元紅鮮紅的果實落盡,等著開花重拾燦爛。牡丹花展場在花卉中心,一盆盆牡丹,佈置出花團錦簇;白色荷包牡丹和葉牡丹(羽衣甘藍或彩葉甘藍)陪襯。而中心外藥花園裡,紫藤盛䦕的花朶,像似扯起的帆,準備好乘著春風遠颺。
聽說「穀雨三朝看牡丹」。「穀雨」是春天最後一個節氣,大約落在4月19到21之間;也就是說,牡丹在穀雨時節開花。杉林溪的牡丹顕然沒有理會節氣。
旅居北京八年,我幾乎年年都在穀雨時節觀賞牡丹。但是首次走進牡丹花叢卻在洛陽。因為聽說「洛陽地脈花最宜,牡丹尤為天下奇」。因此,2005年四月下旬,我從北京專程前往洛陽賞花。
當時沒有動車或高鐵,我只能買到類似平快的火車票。8小時在車上過夜,清晨抵達便馬不停蹄賞花,走遍王城公園、國家牡丹園及神州牡丹園。儘管牡丹花讓我大開眼界,我當時卻不打算再去,因為火車票一票難求,而回程火車耗時10小時,車廂內人山人海,根本打破我搭乘火車旅遊中國的美夢。
所幸故宮對面的景山公園及北京植物園也栽植牡丹和芍藥,往後每年穀雨之後,我便在北京賞花。
沒想到地處熱帶與亜熱帶之間的台灣也能種植牡丹。聽說台北建國花市,每年春節期間的牡丹花展已行之多年,展出的牡丹品種來自日本,在南投清境地區、海抜近2000公尺的農場栽培。
牡丹原生於中國,青康藏、黄土及雲貴高原均見蹤跡。人工種植始於隋、盛於唐,而隋唐、五代至北宋時期,多以長安、洛陽為中心。隨著政治中心轉移,南宋轉至四川天彭和浙江杭州,明代以安徽毫州、清朝以山東曹州(菏澤附近)為主。各地種植品種多少與洛陽牡丹有渊源。據說,杉林溪的牡丹,最初來自日本,後來也到洛陽取種。
其實日本的牡丹源自中國。西元八世紀初,日本遣唐使將牡丹帶回日本繁殖,最初作為藥用,十七世纪以後偏重觀賞而改良品種,發展出逾四百品种。歐洲人先從刺綉和瓷器圖飾看到牡丹,東印度公司人員後來才發現活生生的牡丹,並傳往歐洲,隨後移植美洲大陸;法國傳教士從中南半島進入雲南山區,也將採集的野生牡丹運往法國並培育出新品種。
觀賞牡丹風氣始於盛唐,據稱當時宮中及名門競賞牡丹,「每春暮,車馬若狂,以不耽玩為恥」,賞牡丹蔚然成風,甚至達到白居易《買花》詩描寫的「家家習為俗,人人迷不悟」地步。既然眾人爭寵,牡丹花自然水漲船高,「一叢深色花」居然能賣到「十户中人賦」。
唐明皇和楊貴妃欣賞牡丹之際,召來詩仙李白賦詩,醉臥花叢的李白以人喻花,以花喻人,將牡丹花與楊貴妃的雍容華貴寫成「雲想衣裳花想容,春風拂檻露華濃。…‥」的《清平調》三首,流傳千古。若以美人比牡丹,除「楊貴妃」、「楊妃醉酒」、「貴妃插翠」外,目前牡丹品名中還見「西施浣纱」、「昭君出塞」、「貂嬋拜月」、「飛燕紅粧」,歷史上的中國美女全成牡丹品名。
由於盆栽未標明牡丹品種,我在杉林溪牡丹展中尋不到舊識「姚黄」、「趙粉」、「魏紫」和「洛陽紅」,也不見被蒲松齡在《聊齋誌異》裡描繪得活靈活現的「葛巾紫」及「玉版白」;原來期望能遇見綠色牡丹「豆綠」,也不見蹤影。綠色牡丹原本就罕見,引起我興趣的是「豆綠」的傳奇。據說,「豆綠」原是百花仙子頭上玉簪,以黄河灘上土種植,澆灌東海灣中水,經8年培育而成「花魁」。
千百年來的品種交配和國際交流產生更多牡丹品種。北宋歐陽修寫《洛陽牡丹記》時,能說出數十種牡丹品種,而後寫《洛陽牡丹圖》時,已經發現「我昔所記數十種,于今十年半忘之。開圖若見故人面,其間數種昔未窺。…爭新鬥麗若不已,更后百載知何為。…」歐陽修早就知道牡丹品種不斷在變。他也預知「但令新花日愈好,惟有我老年年衰。」
首度洛陽賞牡丹轉眼15年,2020年原本打算重返洛陽再續牡丹緣,計畫卻因疫情取銷。歲數逐年增長,有時真是感覺力不從心;但是,天上的牡丹仙子不會老,傳說她每畫好一種牡丹,就將畫變成一粒種子,撒向人間人家。
今年我在杉林溪,明年,也許我就能去洛陽,再次觀賞牡丹仙子的新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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