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淡如:其實我從沒忘記,想為自己和祖母在家裡開一個動物園。

你是否曾經懷念起童年時那些永恒的回憶,它們似乎以另一種方式回到了你的生活中?在那個熟悉且遙遠的童年時光,大約九歲的我經歷了家裡母狗生下兩隻可愛小狗的時刻。然而,我爸媽堅定地反對養牠們,於是無奈的祖母只好將牠們帶到熱鬧的菜市場,期待有善良的人願意認養。

圖/吳淡如臉書

圖/吳淡如臉書

浮生狗影:市場角落的命運與現實隔閡

我後來才明白,牠們其實是被送去丟掉的。送到市場去,是希望有很多人看到了,可以領養,而且或許會有肉販丟點東西給牠們吃。等我明白這件事的真相時,還真的看見了自己和現實人生中的大斷層。我人生中最初開始運用的想像力,就是用來想像那兩隻小狗的未來:牠們應該被領養了吧?應該有美好的家吧?類似的情形其實不只發生過一次。

繪裡藏憂:兔子、真相與童年的畫筆

閒暇時,我在家裡畫圖紓壓,圖畫中的主角最多的是兔子。為什麼?因為我曾經養過兩隻兔子, 牠們生過四隻小兔子。有一次,我跟同學去遠足,回家後發現牠們都不見了。我媽說:牠們去了養兔場,回歸大家庭,過著快快樂樂的生活,不會在這裡不斷拉屎發臭了。真相對於小孩而言是殘忍的。其實根本沒有養兔場,如果有某個人家養兔子,多半都是為了吃。在潛意識中,那幅「兔去籠空」的愕然始終沒被我忘記過。

她的年華──祖母的溫柔擔當與無言奉獻

我出生的時候,祖母四十八歲,也就是如果把我生小孩的年紀再加三年,就是我剛看到祖母的年紀了。把狗送走的那年,她是個五十七歲的婦人,算一算未必比我現在大,仍然相當健壯。我爸媽都是老師,平日教的都是孩子或青少年,但都不擅長和自己的小孩相處,照顧孩子的事情,都由祖母一人擔當。她總是俐落的忙東忙西,從來不認為要有人來幫忙,以致於我一直以為她就是非常喜歡做家事。

晨昏之間:祖父的孤寂與家族之間的微妙關係

我的祖父大祖母四歲,活到了七十多歲。他早年得過肺結核,後來也一直在咳嗽,我的母親一直不希望我們和他有太多接觸,加上祖父個性孤僻,很早就獨居在我家走路三分鐘可以到的另外一間房子裡。我祖母平時會過去幫忙處理雜務,除此之外,他和祖母之間幾乎沒什麼話講。有一陣子,祖母在白天都在我爸媽家,而晚上會帶著我回到祖父住的小洋房二樓去睡覺。

憶中幽光:角色扮演與無言的情感交織

這些事情,大人從來不講,我也沒問。原來那叫做分居,大家有默契的把人生的固定角色演下去。長大後,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似乎扮演了電燈泡的角色。他們之間的無言,還有刻意保持的清淡,回憶起來印象深刻。至今我還能清楚看見她把兩隻小狗放在菜籃裡,騎著腳踏車出門的背影。那一次她沒有帶我,自己去執行任務了。記憶中她漸漸騎遠的背影,帶著朦朧而憂傷的感覺……這也或許來自我記憶的渲染。

歷史的掩飾:記憶調色與成長中的哀愁

我不主張我的記憶是對的。是的,歷史都是活著的人寫的。所有活著的人都會為歷史上妝,讓它變成自己印象裡比較舒服的模樣。削去尖銳的稜角,比較便於咀嚼和吞嚥。哀傷感是長大之後慢慢追加的。一直記得這事,不是因為我仁慈,而是因為「無能為力」的感覺,比痛苦還強烈。

掩藏的真相:世俗影響與成長的無奈

事實上,這件事帶給我的真正影響十分世俗,我的歸納也暴露出我的思考缺乏深度。「狗兒必須丟掉」的原因,我將之歸因於祖母沒有經濟決定權,連兩條小狗也無法多養;我也把「兔子忽然失蹤」,歸因於幼小的我沒有經濟能力。我連自己都養不起,只能以相信一個兔子回歸大家庭的神話來掩飾自己的悲傷。

文青與商人:內心世界的角色舞台與夢想動物園

從這一點來看,為失去而憂愁或憤怒顯得那麼不必要後,我後來矢志從文青到一個俗氣的商人,也不過是剛好而已。中年之後才發現我的內心裡住著一個商人。商人一定要媚俗,但當一個作者,要我媚俗,我真的不舒服。好在我心中的文青與商人並不爭戰,只是各司其職。其實我完全沒忘記,當時在失去兔子和小狗之後的那幾天,我祈禱將來要有能力,為自己和祖母,在家裡開一個動物園。

《所有的過去,都將以另一種方式歸來》 圖/時報出版

《所有的過去,都將以另一種方式歸來》 圖/時報出版

本文摘自《所有的過去,都將以另一種方式歸來》,時報出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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