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者辦學寫教育新頁12/展望未來 替全國私校發聲

聯合新聞網 文/張錦弘、口述/王傳亮

照顧弱勢不餘遺力,推愛心便當、寒冬送暖尾牙;當選私立高中職協會理事長,爭取公私校平等待遇,籲勿劣幣驅逐良幣。

「我百分之百投入,每天睡醒眼睛一睜開,想到的都是學校。畢竟這是我父母一輩子的成果,我希望能發揚光大。」66歲的王傳亮,雖然已到一般公教人員的屆退年紀,仍事必躬親;他的LINE直到深夜,仍在分享學校活動及優秀師生表現。

「莊敬的校園,就像我家的花園;學校的餐廳,就是我家的餐廳。」這是王傳亮辦學的心法。不過,他強調,私校是財團法人,不是董事長的家產,「我沒有擁有權,但我有使用權,要發揚光大,讓辛苦念書的弱勢生,將來都能有一席之地。」

不只為了傳承爸媽的志業,他本身對辦教育也很有興趣,「我每天在校園看到孩子,就很開心!」

他說,家境好的高中生,父母早已幫他們鋪好路,請家教、上補習班,要什麼有什麼。反觀高職的弱勢生較多,更應給他們鼓勵。「所以我和每班畢業生拍畢業照之後,一定會對他們演講5分鐘,關心他們的前途未來及就業、升學的情況,若有需要我寫推薦信的,絕不吝嗇,一定幫忙。」

扶弱不餘遺力 天天愛心便當、年年尾牙寒冬送暖

王傳亮扶弱勢生不遺餘力,學校每天提供400個愛心便當給弱勢生免費吃午餐,本來約每班3個便當,自己煮菜自己吃的餐飲科後來捐出便當,讓每班的愛心便當增為5、6個。有些家裡特別窮的學生,若中午的愛心便當有剩,甚至會多拿一個回家當晚餐。

「莊敬的愛心便當,20年來從未停過。」王傳亮回憶,當年他提出愛心便當的構想時,擔任董事長的父親不相信雙北還有人沒飯吃。他就帶父親到教室走一趟,發現午餐時段有學生趴著睡覺。他把學生叫起來,問學生為何睡覺?學生說「因為肚子餓,只好睡覺。」

當時是冬天,這類沒錢吃午餐的弱勢生,真的是飢寒交迫,只能拚命喝學校飲水機的水止飢。父親看了也很不忍,就接受王傳亮提供愛心便當的建議,從此莊敬不再有學生會餓肚子上課。

王傳亮的另一扶弱創舉,是連續9年動員全校師生舉辦「寒冬送暖」歲末關懷活動,在學校席開百桌請新北弱勢家庭免費吃一頓豐盛的尾牙餐。當初他是在報紙看到新聞,北市有個「刈包伯」,每到歲末都會在萬華辦桌請遊民吃尾牙。

王傳亮心想,莊敬餐飲科的人力這麼多,學生雖然有的家境不好,但若能貢獻所長,辦桌給弱勢族群吃,會覺得自己的處境並非最差的,也可幫助別人,受人尊敬。他於是向當時的新北教育局長林騰蛟(後來升任教育部次長)提出構想,打算把每年教職員的尾牙餐費省下來,改辦寒冬送暖愛心餐會。

林騰蛟於是請社會局提供新北最弱勢家庭一千人的名單,由學校用校車載這些民眾到校吃愛心尾牙,由餐飲科師生掌廚。活動從下午兩點就開始,全校總動員,美容科學生先幫民眾義剪、彩繪指甲;影視科學生幫忙錄影、照相;培育出昆凌、王大陸、黑澀會美眉等知名藝人的演藝科學生則在現場載歌載舞;幼保科學生則協助照顧孩童。

服裝科學生則用客家花布做福袋,裡面裝著愛心人士捐贈的物品,例如東森購物送羊毛毯,羅明才立委則送每人一瓶米酒,新北市周可安大宗祠也捐贈300份暖心福袋,其他老師、家長及獅子會等慈善、宗教團體也捐贈電視、冰箱或禮券、現金紅包供現場抽獎。

近年新設立的園藝及農場經營科學生也加入愛心行列,提供開心農場體驗,帶弱勢家庭的孩子到學校旁邊的實習農場種花草,並摘地瓜葉回家吃。

王傳亮說,比較難得的是,莊敬影視科畢業的王大陸雖然已轉往大陸發展,但他一聽到學校要辦弱勢尾牙,馬上共襄盛舉,認領30桌共9萬元餐費。

寒冬送暖活動無形中也為學校形象加分、宣傳招生。最讓王傳亮感動的是,該校餐飲科陳姓學生在108學年的全國中等學校技藝競賽中,首度代表莊敬拿到中餐廚藝最高榮譽的「金手獎」。他家住汐止,其實距莊敬很遠,王傳亮問他為何大老遠來念莊敬?

他很不好意思地說,從國小就跟著家人來莊敬吃寒冬送暖尾牙餐,雞鴨魚肉都有,非常豐盛。「我每年就等這一餐,連吃了5年。」國中畢業後,他決定念莊敬高職餐飲科,從受人扶助者,轉為幫助者,在寒冬送暖煮菜給像他一樣的弱勢孩子吃。

學生禮貌最重要 沒人因繳不起學費休學

「我曾發願,絕不讓任何一個孩子因為沒錢繳學費而休學!」王傳亮說,任何學生因家境有困難繳不出學費,都可以和學校談,不管分多少期、每期繳多少錢,可自己決定;服裝、校車交通費也可視情況減免。學費甚至欠到畢業再還也沒關係,「我不在乎這點錢,學生能把書念、為校爭光最重要。」

王傳亮說,他不指望每個學生將來都出名、賺大錢,但至少在他的帶領下,高職3年能不遲到早退、不曠課、不做壞事、學得一技之長。他尤其重視學生的禮貌,要求學生平時看到教職員及外賓一定要問好,將來步入職場,才會更受青睞。「我敢說,莊敬高職學生的禮貌,是全台最好的!」

「他的生命,就是學校!」王傳亮的兒子王繼陶,如此形容老爸。36歲的他,在美國接受教育,近年返台在莊敬高職教英文。在他眼中,父親是個「使命必達」的人,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,一旦設定目標,就不會讓其他事情阻礙目標的完成,即使這個目標起初看似不合理、很難完成,仍會克服萬難,讓阻礙迎刃而解。

王繼陶舉例,父親幾年前決定開辦東南亞僑生建教班,以他學商的角度來看,就很不符合成本效益,「若是我莊敬董事長,就不會招僑生。」因為很多東南亞僑生家裡窮,來台灣念建教班,擺明就是要來賺錢,甚至賺的錢夠不夠付清學費都是個問號;更別說為了僑生,學校還要大費周章蓋宿舍、請輔導人員,接受教育局、教育部及僑委會的層層監督,根本吃力不討好。

不過,經過幾年後的經營,事實證明王傳亮的確看得比較遠,如今一年就可招到540名僑生,不但彌補少子化的缺口,學生總數甚至不減反增,讓莊敬從新店、北部的大校,蛻變為全國第四的大校。

同樣地,以王繼陶的角度來看,父親設冷門的農業類科,也讓他覺得很冒險,但誰也阻止不了。「我爸爸已超越我的眼光,他辦學校不是為了賺錢,而是為了替職業教育立下典範,給下一代更好的願景。」

王繼陶說,他從小在家接受的是軍事教育,平時做對、做好事情是應該的,做不好要反省,甚至於被處罰。爸爸總是以身作則,對父母很孝順,教導下一代,做事不能只為自己,還要傳承家族的精神,發揚光大。

王傳亮說,他這一代在家族是「傳」字輩,兒子則是「繼」字輩,凸顯他們王家很重視傳承。當初他接辦莊敬高職,就是抱定要傳承父母的遺志,務必把學校辦得更加有聲有色,不能丟王家的臉。

當選私立高中職協會理事長 爭取公私校平等待遇

所以王傳亮以校為家,日以繼夜辛勤耕耘,將莊敬高職從一所原本不被看好、20年前只有1700多名學生學校,拉拔到學生激增為3倍、北北基第一大高中職。他的付出逐漸被看見,也讓他在民國110年當選「中華民國私立高中職教育事業協會」理事長,能進一步為全國私校發聲,爭取權益。

「以前私立和公立高中職學生比例是7:3,經歷少子化衝擊後,如今光公立學校的招生量,就可容納所有高一新生。」王傳亮感嘆,尤其在家長優先讓孩子讀公立學校的傳統觀念下,私校存活空間更受到擠壓。

王傳亮大聲疾呼,公、私學校應該享受同等待遇,公平競爭,才不會劣幣驅逐良幣。他舉例,政府每年補助每名公立高中職學生30萬元,但只補助私校生5萬元。再例如政府補助公校修建跑道及風雨操場,私校卻不補助,「難道私校生就活該淋雨嗎?」

公私校立足點本來就不平等,政府卻又不開放私校隨物價指數提升調漲學費,已凍漲10幾年。但政府在軍公教加薪4%之後,卻又強迫私校比照辦為教職員加薪,錢從哪裡來?不能漲學費,很多私校只好巧立名目變相增收費用。」

私校老師的待遇、福利普遍不如公立,教學及招生壓力卻更重,老師因此不斷出走,流動率遠高於公校。台灣的流浪老師雖然滿街是,但他們寧可擠破頭考公立學校5年、10年,即使私校開缺,也不願來。

王傳亮嘆了口氣,莊敬高職雖然比照公立高職敘薪,導師費甚至比公校多好幾倍,但因責任相對比較重,老師仍往往不願久留。在各大人力網站上,莊敬永遠在招老師。」

「演變到最後,私校差的倒不了,好的活不了。」王傳亮語重心長指出,政府不增加補助,又不准漲學費,導致有心辦學的私立高中職沒錢添購最新設備,培養出來的學生和時代脫節,無法與時俱進。

而辦學差的私校,因倒閉退場後校產充公,只好擺爛硬撐,甚至鋌而走險,為求招生不擇手段,最後還是學生及社會蒙受損失。(全系列/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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