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還在老家的那段日子,春日午後,最適宜走向戶外踏青,雖說是踏青,但家附近卻沒有如茵的公園,也沒有青青草原,只有兩條平行的、寬度只夠兩人擦肩而過的櫻花 步道 ,中間夾著一條小溪流,是用於灌溉稻田的水圳,因此泥土混著黃沙的步道,在春耕農忙之際更顯熱鬧,耕耘機的泥濘轍痕,總是不自覺迤邐了好長一段,哪戶人家今天插秧,人人都知道。
步道雖窄,有時雜草更是略顯凌亂,但這樣的野性卻莫名深得我心,更別提兩側種植的櫻花樹了,猜測他們哪天綻放吐芳,幾乎成了我家在每年冬春相交之際的話題焦點,猶記這排櫻花樹剛種植的前幾年,一到花期,每株小樹都將小小的花苞懸在枝頭,帶點青色又帶點粉色的稚嫩,讓人心神蕩漾地期盼著明天就會綻放,但每日的篤定只換來明日的再臨,誰能猜到,她們硬是拖延了一整個花季,徒留空蕩蕩的枝枒迎著風,無語問蒼天,爾後幾年,也是以失望作結整個花季。
又過不久,我離開家到台北讀書,原先以為再與櫻花無緣了,但校園占地不小,綠蔭植栽甚多,儼然是一座水泥叢林裡的綠洲,於是騎著腳踏車穿梭校園每個角落找尋櫻花樹,成了每日飯後的休閒,至今我還記得,迎著羅斯福路的那株櫻花,總開得最早也最絢爛,即使旁邊混雜著車水馬龍的廢氣,每朵依舊出落得嬌豔欲滴;即使暴雨一打,殘紅狼藉了一地,禿了的枝枒也會在一週內恢復生機,繼續奼紫嫣紅開遍,於是這株櫻花成為我的摯愛,陪我走過無數晴雨、伴我走過六個花季。
興許像他人說的:「得不到的最美」,老家那排不知何日綻放的櫻花樹,不知何時竟成了張愛玲 筆下那朵紅玫瑰,成了我心口上一顆硃砂痣。每當我走在羅斯福路上,目光望向天際線之上的藍天,套著灰色濾鏡的藍就會擅自在我腦海裡潑灑成一彎小溪流,「妳究竟哪日綻放呢?」,伴隨這個問句,某些念想竟一時間氾濫開來……。
udn討論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