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發現同事小依在前段時間臨時請假過後,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:原本認真負責的她在工作時卻開始容易分心、小錯不斷,聊天時也總會恍神、放空,一個人待著時也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,但真的去關心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時,她似乎也只是強顏歡笑地草草帶過,不願多說⋯⋯
後來你才輾轉得知,原來她前段時間是因為妹妹過世而請了喪假。但令你感到驚訝的是,她的妹妹似乎是自殺身亡,但她的家人們也對此感到錯愕突然,無法確知具體原因。看著狀況一天比一天更糟的她,你想要關心她、安慰她,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。
上文的小依,也可能曾是你的同學、朋友、或是一個聽過別人提起但未曾逢面的遠房親戚。原本的他們有著許多屬於自己的身份與故事,但在我們的轉述中,他們卻都似乎失去了名字,而更多地被稱為「那個(去世的人)的誰誰誰」,這樣的他們,也被稱為「自殺者遺族 」,以形容這份被留下來的無助與痛苦。
他們的痛苦對你來說或許既遙遠又陌生,想理解、想靠近卻也不知如何是好。而我們今天也希望可以在這有限的篇幅中,嘗試著更加靠近他們。
何為「自殺者遺族」?
「我想氣你讓我獨自留在這世界,卻更氣自己讓你獨自離開這世界。」
「你離開的畫面還是會不停出現,我只能繼續地恨著一切:恨這個讓你想離開的世界、恨讓你受傷的所有人、恨沒能救你的我自己。」
「他們圍著我、看著我,問我:『為什麼?』我應該要知道嗎?我應該要知道吧?但我給不了他們、也給不了自己答案,因為這也是我無數次想要問你的問題。」
上述片段,都可能是每位面臨親友自殺離世的倖存者曾真切經歷的時刻。
他們又被稱為自殺者遺族(Survivors of Suicide)。之所以使用「遺族」兩字來描述他們,便是因為他們就如同被逝者遺留在世間、被他人遺忘在一旁一般,痛苦著、也孤獨著。面臨著身旁人的離世,他們也有著屬於自己的傷口,卻常常因不為人知而孤立無援。
他們為何痛苦著?
在討論自殺議題時,人們優先想到的大多是自殺防治——著重討論逝者自殺的原因與如何篩選高風險自殺者等方向,那些眼睜睜看著親人突然離去的遺族之痛苦卻鮮少有人提及,彷彿他們被留下了,也被遺忘了。
但事實上,在每位自殺身亡的人身旁,至少有六到十人的生活會因此事受到劇烈衝擊。自殺者遺族也有著屬於他們的,獨特而又複雜的痛苦。
被留下的遺族們,通常有著非常複雜的喪親經驗,此狀態又可被稱為複雜性悲傷,指的是這份傷痛中除了單純的難過之外,還融合著對外在世界(如其他親友)的憤怒、對於自己的自責與內疚、及對於逝者離去的困惑及震驚等錯綜複雜、難以言盡的情緒(2017,周昕韻)。
對於自殺者遺族來說,身旁人的離開是一種「創傷性的死亡」,因為相較於因病離世或壽終正寢的「可預期性」,自殺更多時候是個非預期的突發事件,遺族們大多是在一個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得知此事,甚至可能會因事發過於突然而難以接受、也難以為此事尋得一個適切的答案。
此外,由於我們通常也會將自殺視為可預防的死亡,而更容易讓遺族們將逝者離開的責任歸咎於自己「應做而未做」的行為,怪罪自己未能善盡挽救逝者的責任,進一步地陷入悔恨與自責的漩渦。
而這份傷痛之所以會如此的沈重跟難以釋懷,另一方面也與我們的社會看待死亡議題的態度有關:在我們的文化中,死亡向來是一個需要百般顧慮才能談論的議題,倘若又是自殺的話,其中的非議與忌諱又更加明顯。便是這份顧慮、尷尬與難以啟齒,讓仍為此而痛苦的自殺者遺族更難以找到宣洩的出口。
如何與他們一起走下去?
上述內容皆為自殺者遺族可能會有的狀態,雖然很難用隻言片語完整敘述其背後複雜的悲痛,但也希望可以藉此簡短的篇幅讓更多人看見這個一直被藏在角落、難以癒合的傷口。
自殺者遺族的療傷之路就如同走過每一段創傷的旅程一般,必然是一段需要時間的歷程,以長出那份回應生命重大傷痛的勇氣及力量。這是一段漫長的旅程,但一定會迎來屬於自己的終點。
當你面對自殺者遺族時,可能一開始會有些手足無措,不知道該說些什麼、該做些什麼,想盡自己的一份心力,卻也害怕因為一時嘴拙再次刺傷了對方,導致總有種想要靠近卻也不知如何靠近的窘迫。
但事情或許並沒有這麼複雜,當我們回歸到這份想支持對方的初心時,其實便會發現,純粹的傾聽與陪伴 二詞對於他們來說已意義非凡。
除了專業資源的介入之外,很多時候旁人對於他們傷痛的看見、接納與陪伴便有著無限的價值。
我們可以付出真切的關心,但毋需刻意地提起離世的人,只需要在其需要時以真誠地傾聽,避免對於自殺議題的批判與過度評價,並表現出對於他們此時所出現的負面情緒的理解與尊重。
讓他們能夠漸漸地感受到,不論他們說或不說,我們都仍然會在這裡嘗試著理解、陪伴他們以度過這段時光。
本文轉載自《點心語心理諮商所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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