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睡夢中往生＝不拖累家人？長照醫生眼中的善終：自然尊嚴地離開
第三人生不會自動展開，唯有提早準備才能開創熟齡新篇章。身為長照專科醫師兼家庭照顧者，作者化身「英媽」帶你走進老年身心靈的真實世界，更能預習自己的老後人生。《今天遇見第三人生》精彩試閱：
安寧善終，壽終正寢，如何為生命最終章做足準備
英媽：「老人家，新年快樂、新年多福呀！」
奶奶：「醫師也新年快樂。」
英媽：「謝謝您。」
奶奶：「活到今天，我能盡快死去就是最大的福氣。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明天就能在睡夢中死去，別再拖累孩子們。」
面對我禮貌性的新年祝賀，奶奶的回答滿是悲愴。在鄰近生命最後疆界的護理之家中，年輕的韓醫師面對「死亡」話題總是格外謹慎。
世人都難逃一死，然而很少人會事先考慮死亡。幾乎沒有人每晚就寢時會思索著「明天也許不會到來」入睡，若不是任職於長照機構，我也沒機會對死亡進行深入思考。
直到我直接面對他人的老邁、病痛和死亡，才霍然想起：我死亡的瞬間會是如何？並且我通常也會甩甩頭，努力將自己的死亡場景從腦中抹去，因為只要思及離世後留在身後的家人，光是想像幾秒鐘都令人哽咽不已。
然而無論再怎麼否定、避諱，又有誰逃得過死亡呢？一如生命的開端「誕生」的重要性，為人生收尾的「死亡」同樣舉足輕重。
當我們成為這一生一遇重大事件的主角，而不再只是事件的觀察者，又應該以什麼樣的面貌迎接死亡？
我渴望能以善終（well-dying）的方式迎向美好、體面的死亡，為了讓自己做足準備以希冀的模樣辭世，我也會試著去想像死亡的瞬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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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經典《書經》提出了人生的理想條件為「五福」：一為壽，即長命百歲；二為富，即發家致富；三為康寧，意指身體健康、精神富足；四為修好德，代表多行善事、積累德性；最後為考終命，即為乾脆俐落地迎向善終。
我所夢想的、受到祝福的死亡「考終命」，就是「因老化導致的自然死亡」，既然如此，我當然希望能長命百歲。
在我成為老人的50年後，活過百歲將不再是長壽，而是相當普遍的人類壽命，無論再怎麼怨懟世事艱難，我也要活到別人都有的歲數才不留遺憾。
我想完整體驗人生的喜怒哀樂，活到百歲高齡，藉由寬裕的老年時光做足身心準備，迎接自然死亡的到來。
老人家經常說希望能在睡夢中死去，只盼自己再無苦痛、照護者也不必受苦，然而比起猝死，經歷數日到數個月的病痛再緩緩離世，我想應該好得多。
試想，倘若子女在某天一早驟然發現父母已與世長辭，那會是多大的衝擊呀？即使臨終的場域不是家中，而是長照機構的病房，我也不希望給照護人員、醫療人員或身邊的患者帶來驚嚇。
只盼身體能逐漸抱恙，讓我有足夠時間發覺自身已在漸漸邁向死亡，並給珍貴的人們留下最後的問候與遺言等。
此外，當身體機能開始逐漸衰退，我也不願勉強延長壽命，只想向我竭盡全力堅持百年的身體表達感謝，給予它安適的休息。
倘若消化器官實在無法再運作，那就慢慢停止進食；倘若呼吸器官表示實在撐不住了，那就順其自然在自主呼吸停止時嚥下最後一口氣，在尚有意識的最後一刻，衷心感謝主，並閉上雙眼陷入長眠。
我要帶著這一生幸福的回憶、為他人生命努力的善行、美好的微笑面對死亡，直到氣息漸漸變淺，進入失去意識的狀態，終止呼吸。
我希望有個簡單樸素的葬禮。自己盼望母親還在世時，子女便已盡力照顧，於是能懷著「照護工作終於結束了」的心情，輕鬆地送別。
實不相瞞，對於最近流行的「葬禮上哭最大聲的就是不肖子，小聲啜泣的才是孝子」這種說法，我頗有同感。
如果子孫和摯友都能對我的死亡毫無後悔與遺憾，能聚在一起舉行一場和睦寧靜的葬禮，那我便別無所求。
嘗試想像死亡的瞬間，讓我們對於如何為美好的死亡做足準備、如何度過餘生，會變得更加清晰，死亡終究是生命故事的一環。
在生活中，我們其實不時在預習著死亡。無論是患上嚴重的疾病、走過生死關頭，或與珍愛之人天人永隔，抑或與他人互相傷害，這些都令我們深惡痛絕。
然而人生並非只有疾患、別離、憎惡，更有幸福、相遇和愛。快樂的時刻也好，痛苦的時刻也罷，只要能踏實地、竭盡全力地活過每一天，那麼當死亡的瞬間到來，是否能無怨無悔為過去的人生感到滿足？
倘若像電影或小說一樣，我們能在死後見到神祇，收到祂對此生的評價，我真的怕聽到「你從不願為親朋鄰里多付出，善行存摺空空如也」而備感羞愧。
為他人奉獻自己，原宥厭惡的人與之和解，在死亡那一刻不也能更加平靜安詳？
我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與心靈，讓身心能順利堅持百年、沒有大恙，並和真心相愛的人們幸福地度過每一天。
多多敦親睦鄰，在陰德存摺見底之前盡快將它填滿，並早日原諒那些傷害我、讓我憎惡許久的人們。
歸根結底，美好的死亡就是美好人生的另一個名稱呀！
樂活筆記
•面對死亡不應僅在臨終階段開始，而是應提早建立「善終」觀念，將死亡視為人生的自然延續，而非避而不談的終點。
•預備更有品質及無悔的老年生活，應思考該如何過生活、如何與人和解、如何更在意自己的身體與情緒照護。
•減少不必要的延命措施，強調自然死亡與善終尊嚴，需要患者與家庭提早討論醫療照護計畫。
本文摘自《今天遇見第三人生：長照醫師在診療時記錄生老病死每一刻，讓你學會照護長輩、從容迎接晚年生活》，2025/06/27蔚藍文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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