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算你每天失敗,我也會陪著你》不是戰勝憂鬱症,而是承受憂鬱症
當親愛的人患上精神疾病時,你我該怎麼做,才對彼此最好?
她們的故事,是從女兒站在十樓高的陽台邊時開始。青少年時期就受憂鬱症所困的女兒瑞玄,在某次嘗試自殺、被父母發現之後,住進了精神病院。陪伴她住院的媽媽,每天用手機寫下女兒的故事,並傳訊息給自己,記錄下她們有時說話、有時不說話,有時波濤洶湧、有時平靜安然的抗病生活。
一本刻劃陪病者與身心症患者抗憂鬱的真實故事。《就算你每天失敗,我也會陪著你:當親愛的人患上身心症,我們如何面對疾病、修復親密關係、拾起活下去的勇氣?》試閱:
不是戰勝憂鬱症,而是承受憂鬱症
廣播播放著歌手李榮〈被遺忘的季節〉的那天,我和瑞玄來到美術館隔壁的動物園,雖然要欣賞像顏料般五顏六色的楓葉已經有些遲了,但還不到要扣緊衣領的季節。我們輪流看向左方通往主題樂園與右方通往動物園的道路,兩邊都有在城市難以看到的開闊視野,瞬間覺得自己好像成為天上的卷雲似的。不論哪一條路都是很棒的散步路徑,我們決定要搭纜車,湖水上方的空中纜車,因為有安全網的關係,不會過於刺激。晚秋的湖水旁,看到一行人突然被烏鴉襲擊、搶食的畫面,雖然對他們有點抱歉,但真的很有趣。
沿著動物園的動線走著,最先看到的是一群紅鶴,看著看著突然產生了惋惜的心情。在芭蕾舞劇《胡桃鉗》(The Nutcracker)中以團體方式出場的紅鶴群舞,看起來是非常優雅的鶴群,可是實際上的鶴群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同。有一隻紅鶴又小、又矮,被另一隻紅鶴用又長又尖銳的嘴不斷啄著,想逃開卻甩不掉,然後別的紅鶴也加入,形成了追擊戰。也有悠閒站在水邊的紅鶴,牠們不可能沒看到,卻沒有阻止壞紅鶴,或是保護逃亡的紅鶴。
「動物世界的排擠問題也很嚴重呀。」
我帶著惋惜的心情說了這句話,略微看了一下瑞玄的臉色,跟剛剛看到烏鴉襲擊事件時的情緒好像不太一樣。
「好可憐,對吧?」
對於我這個不像提問的提問,瑞玄毫不在意地說「動物的世界就是這樣啊」。瑞玄對於這種囉唆的提問,都會用又短又簡單的方式堵住對方的嘴。
「媽媽,我喜歡小巧又可愛的鳥,如果有下輩子,我想要成為麻雀那種小小的鳥。」
「為什麼?你想成為烤麻雀嗎?當鳥的話,就要當老鷹比較好,沒有天敵。」
沒有天敵這點短暫地引起瑞玄的注意,就在瑞玄說「就算如此,我還是想當小鳥」的時候,我們來到了爬蟲館。我想起了以前看過的老電影,美術館隔壁的動物園,有鱷魚住在裡面。這讓我想起瑞玄曾經交出一張圖畫作業,畫中是一個戴著高帽子、正在等待朋友的孩子,因為床下住著一隻鱷魚而相當痛苦,那幅畫的主題是「憂鬱症」。
瑞玄內心的某處住著鱷魚,「住在內心」這種說法不能輕易說出口,因為我無法得知那隻鱷魚是住在瑞玄的心裡、還是住在大腦裡。如果想根據憂鬱症、雙相情緒障礙症的資料,或是從現代醫學中找尋線索的話,瑞玄內心的鱷魚是生物化學、遺傳與環境的障礙所形成的「某個東西」,要釐清因果關係並不簡單。再者,在實際承受憂鬱症的痛苦之前,旁人也難以衡量其痛苦的程度,不論是喘不過氣、沉入水中,用各種方式形容都難以讓人真正地理解。
我從瑞玄身上隱隱約約感受到的、或是從書上看到的憂鬱症狀,總是會妨礙我的理解。只是,如果就像人生最悲傷、最無力的某一天會無止境地持續下去,那麼我可以體會那有多痛苦。
看著不斷用頭敲著膝蓋苦泣的女兒,很多時候我依然不知道該怎麼辦,若說出「我懂你的痛苦」之類的話,就連虛無的回應都不會有;若向摀住耳朵的瑞玄說「幹麼為那種事情煩惱?」、「停下來好嗎?」、「只有你辛苦嗎?」這類的話,更是完全沒有效果。然而現在,我不願意再放任瑞玄那樣獨自承受。
我常聽人說「不是要戰勝憂鬱症,而是要承受憂鬱症」。要遠離憂鬱症的鱷魚,需要圍起安全網、架起堡壘,然後培養希望,這不是一個人可以完成的事情。雖然我是個能力不足的媽媽,但我想要陪在需要撐過辛苦時刻的女兒身旁,做一個時而提醒她現實、時而提供希望的紅綠燈。
本文摘自《就算你每天失敗,我也會陪著你》,采實文化出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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