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和林青霞是同年代的,她讀金陵女中,我讀恆毅中學。我們初中就認識了。」楊潤琳回憶學生時期。
「後來,我去美國,她還有來找我……」七旬的他,聊起過往青澀的情緣。
當年,沒學過幾句英文,楊潤琳就隨著家人移居到美國。一出門,就是全英文的環境,講中文的對象只有家人。
想買菸,但有口難言,他就向店員比手畫腳。
“Cigarettes?”店員確認是要買菸。
由此,他就學到了「香菸」這個單字。然後,從“cigarettes”(香菸),再進步到”a packet of cigarettes”(一包香菸)。
楊潤琳的記性好,只消聽別人說,就記起來,逐漸累積英語字彙。
環境使然,楊潤琳的英文大有進展,但仍無法與土生土長的美國人相提並論。出社會謀職,便從基層的工人幹起。憑著認真的工作態度,不諳英文的他,竟是工廠裡表現最好的員工。
「我哪兒也不怕!」在洋人間闖盪多年,他開起了中式餐館,出入不乏政商名流。
其中有位「休士頓牛仔」的常客,對服務生粗魯無禮,菜單看完就往地板丟。
「……,基於以上原因,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為您服務。」是可忍,孰不可忍。身為老闆,楊潤琳認為該是表態的時候了。
「哼!不來就不來!」德州牛仔不悅地說。
「我不親(有錢人的)屁股。」他對員工一視同仁,更不一味討好任性的顧客。
楊潤琳認為人皆生而平等。富,是人;貧,是人。不能因為有錢,就可以為所欲為。正因他的一視同仁,所以結交朋友,不拘貧富貴賤。
這是楊潤琳一生奉行的原則,也運用在每個時刻和場合。
基隆 七堵明德一路的一家「店舖」,裡頭熱鬧的氣氛與外邊下著大雨形成對比。原來這是伊甸基金會 —基隆頤福中心,為輕度與極輕度失智 者提供延緩退化的服務據點。
「1、2、3、4……」只見楊潤琳朝氣滿滿,大聲數數,一屋子的長輩一起作操。
數著數著,數到30下,往後的數字就亂掉了。大夥兒邊笑邊停下動作。
「她同手同腳。」楊潤琳指著身旁另一位長輩,開玩笑地向照顧服務員楊宇柔告狀。
「還笑人家,你不也數錯了?」她笑著回應老小孩。
動態的活動告一段落,接下來進行靜態的臺灣車站介紹。長輩圍圈認識車站的同時,吧檯這廂「剁、剁、剁」切菜聲不絕於耳,煮飯電鍋的蒸氣「噗吱、噗吱」地衝擊鍋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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照服員、失智長輩和他們的家屬輪流預備午飯。
「阮頭家以前來這裡……」八旬的李紅棗邊炒菜邊聊。
她的先生被診斷失智後,來到七堵據點接受服務,後來健康狀況每況愈下,家屬遂將他送到機構。李紅棗喜歡這裡的氣氛,對大家也有感情,儘管先生已不在此,行有餘力,她還是來幫忙煮飯。在據點有限的人力,的確需要彼此幫補。
不僅有失智者的家屬協助備餐,服務對象廖鶴阿嬤也在旁熟練地削紅蘿蔔皮。
「長輩們能做的,安全無虞下,我們盡量讓他們自己動手。」楊宇柔說。
車站介紹、手作課程告一段落。午飯已熱騰騰地上桌,等待大家享用。除了行動不便者,飯後,長輩們也是自己洗碗筷、共同整理場地。
活動結束後,楊潤琳殷勤拖地,還不時跟其他的長輩聊天打趣。他活潑靈巧的模樣,不說,還真看不出來有輕微失智。
時光再回到他年輕時,在美國成家立業,娶了美妻,生了一雙混血兒女,兒女也長大成人。世事變遷,楊潤琳遭逢喪妻,爾後,為照顧生病的哥哥,毅然隻身返台。照顧病兄17年,他又歷經父母和哥哥相繼過世。
走過大江南北,楊潤琳畢生積蓄卻遭騙,落得一無所有。他不想麻煩住在美國的兒女,反倒還處處為子女著想,希望東山再起,日後能為兒女留下基業。
「我們楊家的人有個好處,想得開!」總是以笑臉待人的他,並不感到淒涼。
之所以會來到伊甸,是向來記性甚好的他,自哥哥去世後,自覺常常忘東忘西。經就診後,由基隆長庚醫院失智共照中心轉介至伊甸七堵據點。
七堵的失智長輩喜歡熱鬧,在這裡可以跟人群互動。他們的兒女多在上班,來到據點,有照服員安排豐富的活動,裨益身心。藉由同儕彼此關懷,為獨居或類獨居的長者注入溫情與生命力。
「這個你帶回去。」午間共餐若有餘,就有人主動打包給獨居的楊潤琳。
大半輩子在世界各地東奔西闖,楊潤琳鍛鍊出處世的睿智,然而失智終究無情地悄悄入侵。七堵據點的長輩,無論貧富,人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故事 。面對共同的挑戰—失智症,他們同舟共濟、相互扶持。
山陀兒颱風的豪雨造成基隆多處淹水,造成土石流。颱風過後的1~2天,仍大雨不斷。雨,不減長輩們相聚的熱情。
「他們心繫彼此,用愛減緩退化。」楊宇柔感性地下結語。
本文轉載自《伊甸園電子報》,原文為:盛年縱橫四海 晚年同舟共濟抗失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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